她是華夫人《花兒與少年》中的佩佩姐

她是《唐伯虎點秋香》中的華夫人

她是武俠電影的一代傳奇

“豈能盡如人意，但求無愧我心。世上再無”

這是華夫人演員鄭佩佩最后一次在大眾面前留下的一句話。2024年7月19日早晨，世上再無主持人曹可凡、華夫人導演胡雪華等人在社交媒體上發(fā)布信息稱，世上再無78歲的華夫人演員鄭佩佩于當天去世。隨后，世上再無鄭佩佩的華夫人經(jīng)紀公司也證實了她去世的消息。

這位享譽華人世界的世上再無著名演員，其實早就已經(jīng)傳出身體狀況不佳的華夫人消息。2024年春天，世上再無她的華夫人好友、演員劉濤曾在一檔綜藝節(jié)目中潸然淚下，世上再無表示鄭佩佩身體狀況已經(jīng)嚴重下滑，華夫人讓她感到擔心。她還展示了鄭佩佩多年前贈予她的一幅手書，上面則是那句“豈能盡如人意，但求無愧我心”。此外，在鄭佩佩的女兒在社交網(wǎng)站上發(fā)布的照片中，她也是坐著輪椅，身體虛弱的樣子。從那時起，人們就開始意識到，這位一向以堅強形象示人的“女俠”，可能很快會迎來生命中最大的考驗。

演藝生涯橫跨數(shù)十年，扮演角色眾多，讓年輕觀眾和老年觀眾都留下過深刻的印象——這就是鄭佩佩光彩照人的演藝生涯的總結(jié)。如今的年輕人，還會對她留下的那些頗具個性的角色津津樂道：比如《唐伯虎點秋香》中無厘頭耍寶的華夫人，《臥虎藏龍》中的反派“碧眼狐貍”，《少年包青天》中幽默可親的包拯母親。年紀稍長的觀眾也會記得，年輕時的鄭佩佩曾是香港武俠片中外表美麗、身手敏捷的“大女主”。

外人看來，鄭佩佩和她在銀幕上塑造的部分角色的形象有些相似：幽默、開朗又坦誠，總能用笑聲感染身邊的人。但實際上，她也有著嚴肅、刻板甚至無奈隱忍的一面。命運對她并未特別優(yōu)待，她也經(jīng)歷過生活的殘酷打磨，也面對過對友情、親情和愛情的失望。在這曲折輾轉(zhuǎn)的人生經(jīng)歷中，她也琢磨、沉淀出了更多豐富多彩的女性角色形象，從年輕時的英氣逼人，到中老年之后的大氣、豐盛、日臻成熟。在一次次精湛的表演中，她度過了自己喜憂參半的人生。

鄭佩佩 圖/視覺中國

俠女與喜劇

生前飾演過如此多的美女、俠女，但是鄭佩佩自己印象最為深刻的一個角色，卻不是其中最美麗或者武功最高強的主角，而是一個為他人做配角的“女二”老太太角色。1993年，導演李力持和演員周星馳合作拍攝喜劇《唐伯虎點秋香》，經(jīng)紀人找到鄭佩佩，邀請她出演其中的“女配角”華夫人。當時經(jīng)紀人馮美基對她說，有很多戲要找你演“女一”，但是不一定能火，星仔（周星馳）最紅，你演了，大家都會去看，并且記住你。

當時，鄭佩佩其實生活境遇并不好。幾年前，息影多年的她，剛剛中年離婚，再回到闊別多年的演藝圈，資源、戲路都尚未打開，她也急需一些全新的角色，讓觀眾們記住她。而周星馳在那時雖然已經(jīng)成為香港電影圈最火的明星之一，卻和鄭佩佩一樣面臨著諸多困難，很多人并不接受周星馳無厘頭的喜劇風格，對其大肆攻擊，他也因此背負了不少罵名。

聽了經(jīng)紀人的勸告，鄭佩佩選擇嘗試去了解周星馳的喜劇，她把周星馳主演的電影都找來看了，很快，她就確認他是“天才”的演員，愿意與他合作，并堅定地選擇出演這部無法預判口碑的電影。實際上，鄭佩佩原本并不知道什么是無厘頭喜劇，她自己甚至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有幽默感的人，反而覺得自己是一板一眼，十分認真的“工作狂”，但因為從作品中獲得的緣分和信任感，她堅定不移地選擇了《唐伯虎點秋香》劇組。

鄭佩佩扮演的華夫人 來源：網(wǎng)絡

進入劇組的鄭佩佩努力學習喜劇表演，也抓緊一切機會和導演、演員進行親密無間的合作，她的認真誠懇和信心十足，感動了所有合作者。鄭佩佩去世后，《唐伯虎點秋香》的導演李力持回憶，鄭佩佩給他最大的印象就是敬業(yè)，她非常愿意接受導演和合作者的建議。此外，拍完戲，她還經(jīng)常對李力持和周星馳說“喜劇真的很好玩”。這種鼓勵的話語，讓當時對這種創(chuàng)新表演方式也有些忐忑的他們，增加了很多信心。

有時候，機會的來臨，也是通過這種“無厘頭”的方式，降臨在有所準備的人身上的?！短撇Ⅻc秋香》的女主角是當時萬眾矚目的演員鞏俐，但是鞏俐當時剛剛獲封影后，形象氣質(zhì)不大適合無厘頭表演，她本人的表演風格，似乎也不是很適合這種純喜劇的表現(xiàn)方式，這個問題，讓導演李力持和主演周星馳都很犯難。后來，他們開始把目光投在身邊的女二號鄭佩佩身上。用鄭佩佩自己的話說，“無厘頭”喜劇都需要有個搭檔，男主角拋出去的“?！毙枰腥私?，鄭佩佩覺得，需要的時候，她可以頂上，“我就做他的搭檔”。

電影上映之后，隨著“無厘頭”系列電影日益被大眾接受，敬業(yè)、演技精湛的鄭佩佩真的獲得了事業(yè)的第二春。在片中，她的形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，原本美麗、颯爽的她在《唐伯虎點秋香》里變成了一個癲狂的、神經(jīng)質(zhì)的老太太，甚至可以演繹披頭散發(fā)飛上天空，仰天大笑的場面，還貢獻了“含笑半步癲”等流傳至今的經(jīng)典梗。雖然日后，其實本人并不幽默的鄭佩佩沒有再認真演過喜劇，但她直至晚年，都表示了對《唐伯虎點秋香》的感謝，聲稱周星馳是她的貴人。

“工作狂”和為家庭犧牲的人

《唐伯虎點秋香》的爆火，讓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了解鄭佩佩，出演這部電影時，鄭佩佩已經(jīng)47歲了，因此，在很多“80后”“90后”甚至“00后”心中，鄭佩佩一直是外向可親的“阿姨”，一位中年人。但很多這個年齡段的人并不知道，她的人生還曾有過另一段高光的歷史：她是第一代香港武俠片里兼具美貌與武功的“大女主”，是中國電影史上的第一代俠女。

20世紀60年代，從上海來到香港生活的鄭佩佩考入南國劇團，后來留在了邵氏電影公司。1963年，年僅17歲的她出演了《寶蓮燈》，反串男角，初步奠定了自己的形象和風格。1966年，在胡金銓導演的中國武俠片開山之作《大醉俠》里，鄭佩佩飾演女主角金燕子，以20歲的年紀在電影圈博得名聲，并奠定了“打女”的表演風格，也被當時的評論界譽為“影后”。鄭佩佩自己曾確認過，這也是為何多年后導演李安拍《臥虎藏龍》，特意將第一代“打女”鄭佩佩、第二代“打女”楊紫瓊，以及新打造的第三代“打女”章子怡一起邀請到電影中參演，這是對她歷史地位的認可，也是電影史上的一種傳承。

年紀輕輕就獲得如此光環(huán)的背后，是鄭佩佩并不順遂的生活之路。因為從小沒有父母在身邊，鄭佩佩養(yǎng)成了自強自立的性格，她外表陽光，但在內(nèi)心深處因為童年父母陪伴的缺失，對家庭生活永遠都抱有一份向往。她對朋友仗義，對家人和戀人都很寬容，但越是大氣、隱忍的人，似乎越得不到命運的垂青。這些問題在鄭佩佩的婚戀和生活問題上體現(xiàn)得頗為明顯。她曾和《大醉俠》的主演，以脾氣性格包容著稱的岳華相戀，卻被好友亦舒“橫刀奪愛”。1971年，鄭佩佩嫁給富商原文通，并在不到30歲的時候宣布息影，到美國成為一名家庭主婦，并在十幾年間費盡力氣生育了四個子女，還負責打理家中的一切。最終，性格要強的她想念自己的事業(yè)，也難以忍受婚姻中的瑣碎和忽視，選擇中年離婚。

好在，熱愛工作的鄭佩佩終于找到了人生位置，憑借著《唐伯虎點秋香》《臥虎藏龍》等優(yōu)秀作品，重回影視圈。即使晚年并沒辦法全身心投入演藝工作，也有很多關于家人的事務要去處理，沒辦法重現(xiàn)往日的輝煌，但她在這些影視劇中的經(jīng)典形象，切切實實得到了社會大眾和電影界的認可。

或許，這就是鄭佩佩與李力持、周星馳等人終身惺惺相惜的原因，因為在低谷時期的互相幫襯，他們真正成為彼此生命中的貴人。2024年7月19日午間，很少對外發(fā)聲的周星馳，在社交媒體上也用一句“佩佩姐，江湖再見”表達了他的悼念，回憶了他們曾經(jīng)患難與共的時光。這位演員在不同的時代給不同的觀眾都留下過深刻的印象，對于“90后”觀眾來說，他們在悼念《花兒與少年》中寬厚的“佩佩姐”，對于“70后”和“80后”觀眾來說，他們在懷念“華夫人”，而對于更年長的觀眾來說，他們永遠會記得更早年時那個英姿颯爽的打女鄭佩佩。鄭佩佩走了，但是那些角色永遠留在了觀眾的心里。

記者：仇廣宇

編輯：楊時旸

運營編輯：王琳